“不是……”
秋好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屏住气，将话咽了回去。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不用想，那是因为我的毒舌刺痛了她。
谁允许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了，这样想着我又开始倾泻毒液。
“说什么为了理想，什么为了所有人。你一直都是只为了你一个人，还把我也拉进去当炮灰。”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想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不止是秋好。
任谁都会谈论理想。任谁都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而说什么“为了他人”。但只要剥下那薄薄的一层粉饰，底下还不都是自己的欲望和算计。
秋好、董介、阿天、橙子、川原，大家都是这样。
大家都是为了自我满足。没有人在乎眼前的现实是什么，也没人在乎眼前的人是谁。只要是为了满足自我表现欲、金钱欲，甚至性欲，就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为了寻求所谓的理想而利用摩艾。
因为寂寞就把学长当作恋人的替代品。
或者把交到的朋友当作找工作的道具。
再或者，用身边的学妹来泄欲。
当然。
“你只不过是把我当成用完就扔的道具。那时不管是谁都行，你只是想找个人能关注你，然后正好遇到了我。”
不，但若是秋好，也许未必是……
“……可能是吧。”
秋好似乎把我喷射出的毒液全部咽下了。她点了点头，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那表情伴随着痛苦被烙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秋好颤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但是我听不到了。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被割掉了，然后是胸腔、腹腔都被撕开了。风就从空洞中穿过去，让我感到异常寒冷。
一种危机感朝我袭来。
那是一种能被清楚感受到的、强烈且压迫式的危机感。
我得在腿也被砍断之前，赶紧从这里逃走。
但我又觉得最后还有些话要留下。
“摩艾没有你在就好了。大家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我确信自己的嘴还在动。
说完，我感觉自己的头也被劈成了两半。我完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出了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最后用还能活动的眼睛看了秋好一眼，就转过了身。
似乎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再见她一次，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我和秋好的诀别了。
第二天，我被切掉的耳朵长了回来，但胸口和腹部上的空洞中依然不停地吹过沉重的风。那感觉就像无论我吃什么，它们都会从洞里掉出去。所以过去的一天多，我连水也没喝过。
实际上，我连从床上爬起来都根本不想，但还没有反社会到随意旷工的地步，所以我还是拖着残破的躯壳赶向了药店。
前一夜，尽管我根本没能入睡，但昨天的一幕幕仿佛就像做梦一样。可是我根本就没睡着过，也就是说那确实不是梦。
我昨天原本的目的是去偷听说明会，但没能如愿。所以接下来，我需要从川原口中打听一下。然而，要做的事情不一定等于想做的事情。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对会议的内容没有了兴趣。
昨天一整夜，我的那些愤怒和焦躁都从身体的空洞中流了出去，似乎就连它们也都想赶快离我而去。
拥抱空虚，空虚便会膨胀。
我对摩艾做过的事，摩艾自身的问题，我与秋好的争吵，还有我违反的人生信条，这些事情现在都显得苍白而无意义。
到头来，我的存在对于秋好只不过是一时之需。所以摩艾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的感受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一旦发觉自己曾经的时光和回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意义，就会觉得似乎自己的存在也是多余的。不，我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是多余的。只是我自作多情地误会了，还以为自己是必不可少的，这真是自寻烦恼。现在，一切不过是回到了原本的样子。我终于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原来是如此多余。
既然我是多余的，那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我不缺钱花，也没有要在打工的地方就职的意思，更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这一切只是出于习惯，到了时间我就会走出家门，然后骑上车朝药店赶去。
白天的太阳正威力十足地灼烧着室外的空气。不可思议的是，我竟完全没有感到炎热。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到了药店后面的停车场。我还记得路上有几次踩空了踏板，但却记不得路上擦身而过的行人，也记不得总共遇到过几次红灯。
我把自行车停在了老地方，然后就从后门进到了员工休息室里。
川原就在屋里，我一进门就和她四目相对。如果是在平时，我现在肯定会好奇川原的心情如何，毕竟摩艾的情况说明会刚刚结束。但现在，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所以我毫不闪躲地看向了她，然后点头打了招呼。
“你好。”
“……你好。”
川原冷淡的态度和平时稍有不同，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我也没有在意。反正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只要我不再打工，她也会把我忘掉。对于她，我不过是在打工时认识的学长，最多是能随便聊上几句的关系。而只要辞了这份兼职，我就会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了。以我和川原的关系，即便她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也完全可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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