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航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问程豫在哪家医院, 有话当面说。
对方似乎有点意外, 过了好一会迟疑报出医院的名字。
陆远航抬手看了下表, 结束通话, 急急走出柜台去制作招呼大师傅关门收工。
“今天关门早点了吧？”大师傅把剩下的原料放回冰柜, 狐疑道：“客人还不少呢。”
“一个小时也卖不了多少。”陆远航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打算过多解释。
大师傅见她脸色不好，招呼徒弟收拾干净制作间, 脱了工作服关门离开。
陆远航先走，拿了车直奔港城一院。
程豫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临进手术室之前他还有些意识, 担心自己无法下手术台这才让同事联系陆远航。
等候室被惨白的灯光填满, 窗外寒风呼啸。
陆远航站在窗边，忽然而然地想起那年, 他到学校去找她的事。
那天晚上风雪交加, 她无缘无故心神不宁总觉得是程豫来了, 夜里无数次爬起来走到窗边, 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一夜没睡,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再度爬起来, 费力打开被冻住的窗户这才看到站在树下的程豫。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心狠。
他站了一夜，她也没说下楼去见他, 只是拜托同学给他送了一杯热水。
礼物她一直没拆开过, 直到毕业。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挂着弹壳吊坠的链子，铂金链子很细，心形的弹壳吊坠正反面都刻着她名字的首个字母。
这么多年，她一直戴着，只是从没告诉过他。
“老大不会有事的，嫂子您先喝口水。”陌生的声音穿耳而过，陆远航回过神，眼皮底下多了一瓶水，握着水的手臂黝黑结实，肌肉鼓起。
陆远航抬起头，勉强冲对方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矿泉水，“谢谢你。”
“不客气，老大常跟我们聊起嫂子。”小警察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他说嫂子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陆远航嘴边的笑容扩大，无意识扭头望向房门紧闭的手术室。
这个傻子……
10点多，弟弟和纪瑶匆忙赶过来，安慰她两句，静静站在一旁陪着。
陆远航抱着那瓶矿泉水，一口都没喝。
程豫在部队的那些年，她其实比谁都担心他，每次听说哪哪出了问题她都会本能关注后续，甚至变成了一种习惯。
“姐，程大哥不会有事的。”纪瑶揽着她的肩膀，嗓音压到最低，“他还有心愿没完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陆远航偏头，目光柔和地打量她片刻，轻轻点头。
纪瑶笑了下，沉默下去。
守到快凌晨，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程豫身上的弹片取了出来。
陆远航悬着的心才落下又听医生说：“弹片离心脏不到一公分，真是凶险。”
她一下子腿软下去，要不是靠纪瑶撑着，怕是站都站不住。
由于术后还要观察，程豫暂时先送去监护室。
陆远航留下陪夜，没人反对。
时间被无形被拉长，耳边是滴滴作响的声音，程豫的心跳很平稳，只是人还重度昏迷。
护士每隔十分钟就过来查看，陆远航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坐一夜，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跟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怪过他。
怪他草率，怪他做任何事都不跟她商量，她不需要他这么为她牺牲。
更怪他这么多年，始终不跟她认错。
“大木头，外边天亮了，你以前没这么贪睡的。”陆远航握住他的手腕，眼底的雾气化作水流滴答躺下，一颗颗砸到白色的床单上。
还在上高中那会，他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跑一公里的路到楼下等她一块上学。三年时间，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头两年她并未多想他这么做的原因，高三的时候有次下晚自习很晚回家，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流氓，要不是程豫跟着，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
“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陆远航的眼泪越落越凶。
回答她的只有一室静谧。
程豫一动不动，床边的仪器运转正常，窗外现出微光，天空碧蓝。
黎明已经来临。
7点多，程豫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陆远航的心再度往下沉。
护士过来检查，她茫然抬起头，哑着嗓子打听具体情况。
“一般情况下，像他这样的伤势术后24小时非常关键，只要能够苏醒过来基本就无大碍了。”护士埋头记录着数据，“他的脑电波很活跃，你多跟他说话没准能提早醒过来。”
陆远航稍稍松了口气，礼貌道谢。
程豫的脑电波很活跃，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吧？
护士走后，陆远航再度握住程豫的手腕，低头苦笑，“大木头，你说等我26岁才送的礼物我拿到了，迟了整整8年。”
他十八岁跟她许下承诺，说等她26岁的时候娶她。
还说，要给她最特别的婚礼，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不知道他从哪看来的甜言蜜语，一句话结结巴巴说了两次她才听清。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郑重的跟她承诺，也是唯一一次。
“我不想等了，你要醒过来兑现你的承诺。”程豫的嗓音低下去，心中悔意丛生。
他道不道歉现在看来根本无足轻重，他这么木，真要等他想明白自己错哪，韶华早就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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