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罢!”
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卓远,也皱起了眉头。
如此粗鲁轻薄,哪里还有大将之风?更何况段昆仑本已胜了,又被他拖倒,未免赢得无赖。但这只是宴前为戏,不是正规的角抵比试,事先未有说清规则,两国规则本就不同,却要如何数说是非?
奄达利凯旋而归,哈哈大笑着上楼。一直静静观战的伊斥王子站了起来,将手中酒杯递给奄达利,笑道:“赏我柔然男儿。”
奄达利大喜,当即跪倒,接下酒杯一饮而尽,拜道:“谢殿下!”他御前取胜,本就心情舒畅,见得殿下当众嘉赏,更是喜不自胜,手捧酒杯,向众人狂笑道:“柔然男儿,无敌天下!却还有谁不服吗?”
“小爷不服!”
楼下冰雪地上,莲生跪在重伤的段昆仑身边,一手抱起他的身体,一手为他擦拭口中鲜血,望向楼上的眸光,满盛熊熊怒火。
“大凉男儿,才是无敌天下!”莲生声音清朗,虽然不高,却是响彻燕绥楼前:“两国角抵,规则不同,怎可就这样分了胜败?依我看来,分明是我方胜了,这位胖将军输了之后偷袭,迹近耍赖!”
“你是何人,怎可在殿下与嘉宾面前如此莽撞?”方卓远急忙出言训斥,语声虽然严厉,神情间却充满了回护之意:
“既然规则不同,当然是只比武力,不限手段,只以战至最后者为胜,不然你道如何?”
“只比武力,小爷更是不服!”
莲生将段昆仑交予奔来救护的侍卫,面向楼上众人,庄重施礼:
“卑职张七宝,韶王府侍卫舍人。我愿与这位胖将军再战一局,只限冲撞,不出拳脚,战至最后者为胜,胖将军可敢接招吗?”
哗的一声,楼上楼下都炸开了锅。
柔然群臣自然不识得这个小官,在场的凉国官兵也没几人识得他。见这英俊少年挺身出列,还以为他要以什么灵巧招数挑战,不想他开口便胡吹大气,要与奄达利比冲撞。奄达利身形极为粗壮,比他宽阔了两倍有余,一撞下来,不把他撞得如纸鸢般飞出柘枝园去?
“接招!接招!”奄达利唯恐错失这大好机会,忙不迭地吼叫起来:“小子站好了,你爷来了!”
“这位小将,”方卓远也皱起了眉头:“怎可出此狂言?须知奄达利将军是……”
“让他出马。”身后响起一个沉雄语声,是韶王李重耳开言:“给柔然贵客展示一下大凉男儿风貌。”
李重耳的心中,早已激愤难耐。
此一阵关系大凉国威,更要以正压邪,惩治狂徒,只因为碍着皇子身份,不能亲自下场,正有心思要唤莲生出战,却正与莲生不谋而合。一语言罢,眸光望向楼下,与莲生四目交投,二人心意相通,一齐点了点头。
“得令!”莲生昂然拱手:“卑职在大凉只是八品武官,愿领教柔然大将军角抵本事!”
燕绥楼前,战阵重开。宽阔的冰雪场上,两个人影叉腰对立,凶悍的眼神如小刀子一样上下剜着对方。
蓦然人影闪动,是奄达利急不可耐,向着莲生猛撞过去。莲生果然只正面对敌,双脚稳扎地面,手肘端在身边,挺身硬接。
呯的一声大响,如浪涌,如雷震,如地裂山崩。
奄达利接连后退三步,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这小子,是人吗?
平生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一撞之下,只觉得是撞到一座山,坚硬无比,厚重无比,还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反弹之力。
慌乱中只见人影飘动,那小将已如闪电般疾扑而来。奄达利不敢正面接招,急忙侧身闪避,莲生竟然不容他闪躲,呯的又是一声,硬生生地以自己左肩,撞上他右边肩头。
一股剧痛贯穿了奄达利的身体,肩头整个麻木,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
踉踉跄跄,又是后退三步。耳边忽听一声呼唤,打破燕绥楼前的静寂:
“冲撞已然比过,可以出拳脚了。”
却是伊斥见势不妙,也顾不得王子的矜持,竟然出声号令。奄达利得了指示,眼中凶光一闪,身子摆个虎踞式,将身一纵,右腿疾伸,奋力向莲生踢去。
比试角抵之技,本不允许出腿。
然而奄达利暗中练得腿脚过人,就算柔然将士也多有不知。此时蓦然出腿,迅捷难防,一条腿上贯注了他的平生之力,只要踢中,必然叫那小子不死也落个残疾。却只见莲生毫不闪避,长身暴起,硬是一脚反踢。
如游龙出水,苍鹰振翅,两人的身影自空中横掠而过,硬碰硬地踹在一起。
咯地一声大响,连楼上也听见了。
奄达利长声惨呼,滚倒尘埃,紧紧抱住右腿。那条腿与莲生腿脚对踹,瞬间折曲变形,殷殷血流渗透靴裤。另一边,莲生如纸鸢般飞出数丈,翩翩落地,安然拂了拂衣襟。
胜负已分。
欢呼声响彻天空,大凉群臣群情振奋,兴奋莫名。韶王李重耳昂首起身,高声呼唤张七宝上楼,亲手满斟一杯美酒,离席走到张七宝身前,双手齐眉以敬,笑道:
“赏我大凉男儿!”
皇子亲王之尊,以如此谦恭姿态敬酒,这礼遇高得异乎寻常,然而人人目睹小将雄风,却又都觉得理所应当。只见那张七宝落落大方,单膝跪倒,接下酒杯一饮而尽,也是展颜一笑:
“谢殿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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