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摩艾还是摩艾啊。”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份要强加于人的声明。
“你觉得,哪里变了?”
秋好再次问道。
“……不知道。”
我想,她应该至少比我更清楚摩艾的变化。但秋好似乎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说不知道?”
我开始感受到了她的失望,还有愤怒。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
“所以我说了,我真的不清楚。”
“你明明不清楚……”
秋好的语气愈加强烈,脸上也露出了非常后悔的表情。她咬了一下嘴唇,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她正在因为什么而感到不甘。也正是这样,我才觉得比她还要不甘。因为摩艾被她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组织。
从秋好的表情中,我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本以为她会打开情绪的闸门,让责难像洪水一样尽情地拍打我。但她不愧为大社团的领导者。呼出一口气的她好像在拼命地控制着,不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我有话想说。”
“嗯,你刚才说过了。”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听到她的铺垫,如果说我不害怕那绝对是谎话。
虽然我一直认为,在事情发生前就担惊受怕实在是傻得可爱的行为。但只要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就难免会发现,糟糕的预感中有一半都会成为现实。所以人会不停地感到恐惧就是这个道理。
今天也是如此。
“你来这里,绝不是什么巧合,对吧?”
“……”
“那事是你干的,对吧?”
我若无其事地歪了歪头,这是在心中已经排练过很多次的动作。
“那事……?”
无形的恐惧终于变成了现实。我的表情,还有秋好的表情都印证了这点。
“对,摩艾那事!”
此时的秋好应该不再迷茫了吧。
“摩艾与企业之间进行了个人信息的交易,你把这件事曝光到了网上。”
“你说,那是我干的?”
“还能有谁?”
秋好点了点头,显示出她的深信不疑。这已经不是揣测也不是臆想了。她的态度告诉我,她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当然,她的确说中了。问题在于,她是如何知道的呢?还有,她对这件事又是如何想的呢?
我继续把排练好的表情挂在脸上,仿佛对刚才的一切都无法理解,但同时我又不得不问她: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做的?”
“不知道。”
就像是从心底里不知道的样子,秋好摇了摇头,但看上去更像是要把粘在身上的尘埃甩掉。
“但我就是觉得是你做的。”
此时,我的心脏向身体的每个角落用力输送更多血液的声音响彻全身。
“什么意思?”
可能是高温的原因吧,我开始感到体内的血液变得非常浓稠。
“我看到那些图片了。”
“图片?”
“我看到图片上的话,立刻就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你的人生信条。”
态度坚决的秋好,额头上渗出了汗。
“……”
我没有开口回答,怕心跳声会从嘴里漏出来。
我想咽一下口水,但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露馅了。
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的沉默也被秋好看作了默认。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秋好并不是责问的语气。
“告诉我。”
但这也不是恳求。那语气好像是要教育我,听着就让我马上联想到了小学的时候,因为做了错事被老师和父母训斥。我并不喜欢这种态度。
“假如说,就算是我,那又如何?”
秋好的语气,像是训斥,又像是教育,更像在对我说,她是可以原谅我的。自始至终,她都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听到我的回答,那声音里立刻增加了一种成分叫作愤怒。
“那又如何?”
终于明白了,我早就应该明白的。那让人厌恶的语气中其实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是人们与比自己弱小的对象交流时常用的语气。
从前的秋好,是不会用这种语气的。
“我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所以才打招呼的。”
“谈什么谈,不就是摩艾做了错事嘛!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企业交易个人信息?都这个年代了,还干那种谁都明白不对的事,那肯定是摩艾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
秋好痛快地承认了,这让我很是惊讶。
“所以我要好好认错,认真负起责任。”
“……你这说法,说得好像负责任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我把头脑中出现的想法混合着情绪说了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秋好明显示弱了。那话触到了她的痛点,所以我打算在她再次发作之前,先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遮遮掩掩了。
“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曝光你们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这句多余的铺垫,会被看成我已经承认是我做的。
“可能曾经在某个地方,存在一个追求理想的秘密社团。”
事实上,我真的不该对秋好讲这种话,因为风险实在太高了。
可是经过这两年半的时间,秋好看我的眼神,她那与过去完全不同的表情和语气,再加上对我的称呼,都好像利爪在撕扯我的后背。
我以为,这种时候感到撕裂般疼痛的本应该是胸口。
“那个讴歌理想、不影响他人,当然也没人重视的组织,开始变得让人恶心。它在大学里逐渐膨胀,它的成员们开始肆无忌惮地给他人带来困扰。这不止是让一两个人感到了不愉快。不少人把摩艾直接看成了一种问题。这些人中,有一个人站出来做出了现在这样的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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