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苏子
魏王目送瞿墨消失在宫殿的门口，蹙起眉头。他琢磨着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天下人认为这些年苏秦是心甘情愿地待在魏国，而不是被拘于此。想来想去，直想得脑袋发沉，他也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或者借口。他烦躁地叹口气，决定去见苏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走在蜿蜒曲折的走廊中，魏王心绪难平。他迟迟想不到办法，却开始思考燕王，还有那些神秘的墨家之人是如何知道苏秦在魏国的。是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他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心情愈发烦躁。怀着这种心情，魏王进入那间拘禁苏秦的石屋。
“小李，今天来的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不过老夫饿了，你来得正好。”在昏暗油灯下阅读不知名古籍的苏秦头也没抬，对魏王这位不速之客说道。
“苏子，寡人来看望你了。”魏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窘迫，打量石屋。除了堆在屋角的书简，石屋的四壁空荡荡的。他收回视线，转向苏秦，正好遇上后者的眼睛。望着苏秦平静淡泊的眼睛，一抹愧疚在魏王的心头掠过。“苏子的胃口挺不错嘛，这么早就饿了，寡人便也放心了。”
“不知大王光临敝处，老夫胡言乱语，望大王恕罪。”
魏王以为苏秦在讥讽自己，从他的眼中看到只有平淡。“饿了就要吃饭，可不是什么胡言乱语。”魏王没话找话，眼睛从苏秦的脸上移开。“苏子，寡人可以坐下吗？”
“大王折煞老夫了。这间石屋中的所有一切全是大王的，大王无需征求老夫的意见。”
魏王坐下，感觉石凳有些凉。“苏子，今日寡人前来看望你，有一件事告诉你。”他决定直奔主题，快点摆脱缠住他的不自在。“一位墨家子弟拜见寡人，带给寡人一封信，一封燕王写的信。”他看见苏秦的瞳孔微微收缩，平静的眼睛亮起一点光芒。“燕王请寡人放苏子返回燕国，率领大军，讨伐齐国。寡人拿不定主意，特来请教苏子。”
“讨伐齐国？”苏秦有些困惑，“燕王何故要讨伐齐国？大王可否告诉老夫近来燕国和齐国发生什么争端？”
“燕国和齐国为起争端，倒是齐国派精锐之师出其不意地攻打宋国，侵占宋国全境。宋王子偃出逃至温邑，身死大魏。”
“原来如此，”苏秦点点头，眼睛越来越亮。“难怪一向与世无争的墨家子弟充当燕王的信使，他们想要为宋人向齐人报仇。”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燕王讨伐齐国的问题仍困扰着他。莫非是因为燕国屡屡被齐国攻占的缘故？“大王想如何答复燕王？”
“寡人打算送苏子回燕国，只是寡人尚有忧虑，担心苏子……”魏王停下来，直视苏秦的眼睛。
“大王担心老夫将此间之事诉诸天下，令大王背负不仁不义之名？”苏秦笑了，笑得那么坦荡，那么不以为意。“若大王不相信老夫，老夫不走便是。再者，仅凭燕国一国之力，如何征讨齐国？齐国，可是与秦国不相上下的强国。老夫于此待得逍遥快乐，何苦冒箭矢之险？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子不想走？”魏王凝视苏秦，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若说不想出去走走，老夫是在骗大王。但与死亡比起来，老夫更喜欢这间石屋。对了，还有无忌这孩子。”
无忌？魏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苏子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老夫与无忌公子甚是投缘，早已将他看做老夫的弟子。大王已经知道，无忌常来看望老夫。老夫十分感激大王没有阻挡无忌公子。无忌聪慧过人，敏而好学，老夫乐于教授他学业。老夫不能向大王保证有朝一日无忌公子誉满天下，受万人敬仰，却敢向大王夸下海口，无忌公子绝不是碌碌无为之庸才。不瞒大王，无忌如今的学问和才识已不下大王的一些臣子，唯缺亲身实践而已。”
魏王确实知道无忌常来探望苏秦，也确如后者所言，儿子的谈吐和见识令刮目相看，然而此时他没有高兴起来。燕王让墨家子弟送来的帛书言辞恳切，委婉客气，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威胁意味，仿佛在说“假如不放苏子归燕，燕王将联合秦国、韩国、楚国攻打魏国。”若是以前，魏王真不把这种虚幻的威胁放在眼里。打不过燕秦韩楚的联军，大不了丢掉几座城池嘛。但宋国覆灭的例子血淋淋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担心这几个国家做出齐王所做之事。他不敢冒险，他想着如何把苏子冠冕堂皇地送归燕国。他听到苏子宁愿寂寥地待在石屋中，也不愿归燕，他还真有点着急。他必须把这个老家伙送给燕王。
“苏子如此抬举无忌，寡人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然先燕王厚待礼遇苏子，苏子理应回报燕王，岂可贪生怕死？”魏王欲言又止，让苏子告诉世人魏王没有囚禁他的话就在嘴边始终说不出来。
“大王此言差矣。先燕王厚待老夫，老夫为他出谋划策，使燕国不被齐国吞并，已回报于燕国。老夫与燕国已无瓜葛，不去，天下之人也不会骂老夫忘恩负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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