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平原君
黑色，红色，白色，浅黄色，碧绿色，惨蓝色，淤青色……我的眼睛怎么了？疼，痛，热，冷……我的身体怎么了？我的胳膊呢？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我的眼前只有黑暗？我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与姐姐、衡将军逛邯郸城吗？邯郸？一缕如豆粒大小的光芒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现，又消失。我们好像被人攻击了，有个人说要杀姐姐，为什么他要杀姐姐而不是杀我？杀……如墨般的黑暗变为刺眼的腥红。不！我杀人了，杀了两个？！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杀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我跟随衡将军修习武技，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临战场，杀退秦人，夺回失去的土地吗？那几个人是秦人，他们必须死。是这样吗？如此，我为什么这么难受，恶心欲吐？
击杀强盗般贪婪、凶残的的秦人刺客有错吗？我为什么为此心绪不宁？他们不是生着和我一样的肤色，一样的黑眼珠，一样的黑头发吗？我们为何彼此杀戮？秦人为什么非要抢掠我们的土地？那些刺客为什么连我们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秦人攻破大魏的城池时，会屠戮比我还小的孩童吗？
我好累，我的头好疼。以前全天下的土地，全天下的百姓不是都属于一个王吗？那个时候也有战争，也有屠杀吗？这个王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制止父王、秦王、赵王这些人，命令他们停止征伐，各守其土？无休无止的战争，无休无止的牺牲，究竟为了什么？难道为了衡将军所说的权力？
我好累，我的脑袋要炸了。姐姐得救了吗？衡将军还活着吗？那几个刺客被杀了，还是被赶走了？我已经死了吗？我死了，还能思考？这就是苏子说的魂魄？魂魄什么都看不到？我想再看看姐姐，再看看父王，再看看衡将军，一眼就行。能让我看上一眼吗？我想母亲了，我想回到她的身边。
“公子，无忌公子……”
“弟弟，小无忌……”
谁在叫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声音这么耳熟，是姐姐和衡将军！难懂他们也……不，姐姐不会死的。刺客已然杀了我，没必要在杀姐姐了。是吗？衡将军那么厉害，对付剩下的两个刺客绰绰有余。那个豫姜貌似也很厉害，衡将军受了伤，他可以应付吗？
“公子……”，“小无忌……”
他们还在呼唤我？他们真的也死了吗？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要找到他们。咦，我的嘴巴为何张不开，我的嗓子为何这么干涩？魂魄也会觉得口渴吗？但愿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有水井，可以让我痛痛快快地喝一顿。水井？我和圉哥哥第一次逛大梁的市集就因为口渴被骗，差点遭遇不测。这次我和姐姐第一次逛邯郸的市集，又遇险……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圉哥哥此刻在做什么？他听到我死去的消息，会不会伤心落泪？会吧？不会吗？他向来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了。姐姐和衡将军又在叫我了，我发不出声音，但我能走啊。我循着声音走过去，一定可以寻到他们！跟他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了！
“娈公主，无忌公子的手好像动了一下。”喑哑的声音透着强烈的希望，喜悦，激动和兴奋，衡翌的眼睛紧盯着无忌的双手。“娈公主，无忌公子真的在动！”他的音调撕裂破开，犹如乌鸦的聒噪。
“你醒了，无忌？”魏娈扑到床边上，将弟弟灰白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无忌，你能听到姐姐的声音吗？无忌，你快醒醒……”
“娈公主，无忌公子确实有苏醒的迹象，但不可操之过急。据鄙国给无忌公子诊治的医师言，无忌公子所中之毒出自义渠，生于尸身之上，其性寒，须以沸酒洗濯伤口，剜去腐肉，再洗之。后辅以祛寒解毒之药草，早晚饮之，天命夺之。”那道声音顿了顿，续道：“七天过去了，无忌公子已通过上苍的考验，不日将醒，请娈公主再等等，让无忌公子好生休养。”
他是谁？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他好像是赵人？他的声音还挺悦耳的。他说我中毒了，他说已经过去七天，他说让我好生休养。他是赵王派来的吗？这么说，我还没死，我还活着？！姐姐和衡将军都还活着？！太好了！咝——，真疼。是我的手臂在疼？我恢复知觉了？我的嘴巴？我的嘴里为何这么苦？苦死我了，我要喝水。
“公子，您说什么？水？娈公主，无忌公子要喝水！”
“来人呐，速速取些温水来，马上去！”
吱——，呀——，房间中安静下来，除了呼吸声，再无半点动静。吱——，呀——，急促而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
“娈公主，水来了。”
“无忌，姐姐喂你喝水。”衡翌像托着一片羽毛似的极其小心轻缓地扶起无忌的上半身。魏娈端着玉盃送到无忌的嘴边。“弟弟，张嘴，喝水。”无忌的嘴唇微微蠕动，没有张开。魏娈只好把盃沿儿贴在弟弟的嘴唇上，一点一点地灌进去。
真甜！真好喝！我要大口喝！咦，为何喝不到？姐姐，别跟我闹，我真得很渴，很想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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