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做梦
李兑为了招待可谓煞费苦心。他精心挑选堪称邯郸最靓丽的女人，让她们穿着魏国风格的服饰侍候魏王和随行的士大夫、将军。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腿疼得要命的魏王一点心思都没有，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些女人，径自让寺人戎服侍自己沐浴去了。这可苦了魏国官员，他们的王上不开“先河”，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亦不敢走在大王的前头。
“如耳大夫，魏王可是身体有恙，或者……”李兑把如耳拉到一边，话说到一半，冲他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相国大人真会说笑，嘿嘿——。我王乃一国之主，岂是寻常女子所能迷惑的？”如耳觉得这句话有些居高临下，担心李兑不悦，马上补充道：“赵国这些女子可谓国色天香，一般男子当受不得此等诱惑。不凑巧的是我王委实腿部有疾，哪有心思看女人？我想……我想等大王稍作调养，身体康健，他定能领会相国大人的好意。再不济，我也会提醒我王注意的。嘿嘿——”
习惯使然，李兑抬手拍了拍如耳的肩膀。当他意识到不妥，又因虚荣心作祟不好意思表示歉意，嘟着下嘴唇，嗯了一声。现在的如耳只被魏王拍过肩膀，李兑的无意识之举吓了他一跳。换作他人，即便不能“如数奉还”，他也要讥讽对方。如今他身在赵国，眼前的人又是赵国的实际当权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形容这个人，一点都不过分，所以他只能隐忍。况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人拍了下肩膀吗，以前不得志的时候不总是被人这么对待吗？想明白这一点，如耳觉得抑郁在胸中的浊气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如耳大夫，既然魏王身体欠恙，我就不多加打扰了。明日早上，我再来拜访魏王，引魏王见赵王。”李兑犹豫一下，好似还有话要说。“你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来相国府找我。我李兑自信在邯郸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如耳大夫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精于此道的如耳当即明白李兑的意思，他熟稔地露出谄媚的笑容，迎合赵相国。“一定，一定，我一定不会跟相国大人客气的。”
“甚好，甚好。”
纵然二人地位有一定的差距，礼节却是不能少的。李兑微微地弯下腰，与如耳告别。如耳也弯下腰——比李兑弯得低得多，恭送李兑。赵国相邦，魏国上大夫，俩人愉快地分开了。他们不知他们看似亲密的举止被魏国的一位将士觑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除了所住候馆与丹宫相近，吃的食物也极尽周详和丰富。晚饭不仅有魏国和赵国的各色名吃，还有齐国、燕国、韩国、楚国的美食。至于秦国的地方特产，出于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并没有出现在魏人的案几上。
魏王泡过药浴，腿没那么疼了，精神振奋。他把随行的文臣武将召集起来，一边吃喝，一边商议明日会见赵王的事宜。实际上，会盟之事在离开大梁之前已经安排妥当，步骤、礼节、仪式反复确认过多次，当是万无一失。出于慎重，也为了派遣待在异国的不适，魏王还是召集群臣，举行这次有模有样的朝议。
再次重复了一遍早就明确的事情和职责，魏王和大臣们都觉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之际，不知是如耳还是芒卯开的头，魏国君臣将话题移到赵国身上。这一下，房间里热闹起来，所有的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的人说赵国的食物美味，有的人说赵国的酒好喝，有的人说赵人待客诚恳有礼，有的人说邯郸城雄伟壮阔，有的人说他在大街上看到了胡人，有的人说那根本不是胡人，而是穿着胡人服饰的赵人……
魏王被大臣们所感染，频频命寺人戎为他倒酒。他举着铜爵，自顾自地饮着，一边轻抚胡须，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大臣们的争论。进了邯郸城，他一直在和腿疼做抗争，无暇欣赏邯郸城。再说了，大梁城可是按照周天子王城的规制建造的，岂是邯郸所能比拟的？下臣们看看也就罢了，若他这个大魏之王也像个乡下人似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大魏的颜面可是要被丢尽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醉眼微醺，魏国君臣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与摇曳的灯光交相辉映，浑浊的空气中飘荡着堕落腐朽的气息。魏王乏了，累了，倦了，困了。他眯着眼，挥了挥手。大臣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明白他们的王的意思，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有的人站起又坐下，好不容易才站稳——摇摇晃晃地向魏王行礼告退，间或有人打个酒嗝，为庄重的场面平添几分戏谑。
人去房空，魏王在寺人戎的扶持下回到就寝的房间。寺人戎为他宽衣解带，几个呼吸后，他就睡着了，发出沉重的鼾声。这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与齐、赵、韩、楚、燕五国国君会盟。他端坐于高高的会盟台上，接受五国国君的觐见——他甚至不能认全他们，好不得意，好不风光。他抚着胡须，微微笑着，环顾四周。咦，这是哪里？他看见一座陌生的城池，既不是大梁城，也不是邯郸城，亦不像其他四国的都城。狐疑之际，赵王趋步向前，禀告说秦王嬴稷被人押解上来，等待他的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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