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一击之后你没有将对手打倒，或者说对手的武技比你更强，你该怎么办？是不是这就意味着倒下的或者死掉的那个人将是你？”
卫庆看见无忌的眉梢翘了起来。“这……这……，请小公子相信我的忠心，即便我不能将敌人打倒，我也会拼尽全力，在他杀死我之前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赵翔凌空而下踹向自己小腿的画面，不禁对刚说过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那丝微不足道的怀疑眨眼间便烟消云散，赵翔可是魏军的一名伍长，况且只要我被逼到绝境一定可以让他好看的。
走在前面的无忌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腔调有些沉重。“卫大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诚，就像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一样。我只是觉得牛奔说得话好像挺有道理的，别人打我一拳，我没有倒下，我就有机会回击他。我打了别人一百拳，别人都抗了下来，反手一拳就把我打倒，我那一百拳还有什么意义？唉，这个问题真是让人头痛。”
“小公子，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话令卫庆心头一暖，那丝对牛奔的嫉妒暂时没了踪影。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态，如实地说道：“我觉得回去之后您可以问问衡将军，我想他肯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忌点了点头，只好作罢。“卫庆，大梁城中有多少像牛奔他们这样的孩子和少年？”他在大梁北边的市集也曾见过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孩子，却不像牛奔他们那样充满野性，而是略显呆滞、萎靡。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前段时间您命我找些和您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练练手，我就在这片市集逛悠了几天，认识了几拨孩子，稍微露了两手，他们见到我多少有些怕了。至于大梁城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孩子，确切的数目我不知道，但应该不在少数。”卫庆顺带着说了一下他是怎么认识牛奔的。
“你知道他们的父母都是些什么人吗？”同样是天真烂漫的少年，他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这么说对已有心事的无忌来说或许有失偏颇，可以随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他们却整日和别的孩子打打闹闹，为了一点可怜的食物而绞尽脑汁。这让无忌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卫庆没有觉察到无忌的情绪波动，随口说道：“他们的父母做什么的都有，可能是小商贩，可能是大户人家或者贵族官员家的下等仆人，可能是小偷盗贼，也可能早就阵亡在战场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战场”两个字，无忌的小身躯不由得抖了一下。他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再开口，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战场、战争，浑浑噩噩地回到王宫。家给了无忌力量——虽然这个家实在太大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衡翌了。
“衡将军，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今天我和……”
衡翌端过一个漆杯，里面盛着半杯清水。“小公子，您别着急说话，先喝口水。”他把漆杯递到无忌面前，后者只好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衡将军，我……”
衡翌又一次阻止了无忌。“小公子，卑将猜您一定走了很远的路，双脚一定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来说。”说完他把手指向房间的一个木凳，做了个请的手势。
经他这么一说，无忌还真觉得脚掌肿胀，双膝微微发酸。“谢谢，衡将军。”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忘记礼仪，微微点了点头，走向那个木凳，坐下来。这次他没有开口，而是睁着大眼睛仰望着衡翌。
“小公子，您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衡翌笑呵呵地看着无忌，撇开后者与魏王的血脉关系，他也很喜欢这个天真的男孩。
“我以为你还有事情要嘱咐我呢。”无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立刻想起自己的困惑。他把和牛奔打斗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偶尔还补充上一两个动作，生怕遗漏了什么而影响衡翌的判断。最后他说出了已经跟卫庆说了多次的疑惑，“衡将军，学习打人之前真的要先学挨打吗？”
衡翌望着无忌忽闪忽闪的明亮眼睛，心中升起无限感慨。做为一名战斗厮杀经验异常丰富的将士，他没料到学习武技才两个月的孩子竟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对于许多习武之人来说，究其一生他们或许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虽然想到这个问题并不能保证他一定可以战胜对手或者敌人，却能说明这个人做事的态度。哪怕这件事情于他只是一时兴起，在做的过程中他却投入了全部心思。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瞥卫庆，后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小公子，您看这是什么？”衡翌抽出悬在腰间的长剑。
“剑！”无忌不明白衡翌为什么要拔出剑，但回答得异常认真。
“你和牛奔打斗的时候，若是手里有一把剑，或许他永远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了。”衡翌看见无忌的眉毛绞在一起，眼珠滚动，嘴角动了动，继续说道：“若是在战场上，手中的兵器丢了，身上的铠甲裂了，这个时候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谁就能站起来。当然，前提是你没有被敌人的战友杀死。如果真的到了考验谁禁揍的时候，最残酷的战争也就开始了。小公子，卑将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无忌似有所悟，缓缓点着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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