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金凌这手上那把从成陆那儿刚要去的紫金扇差点跌在地上粉身碎骨，成泽眼疾手快地将那扇子抢了起来，再看另一个成陆也并未好上多少的，眼珠子往外瞪了一半岌岌地收回来。
“倍光，你，你这头...”
金凌回过神来忙将包倍光陀螺似的前后转了两番，后头那么大一辫子怎么就没了？他还不信这眼睛见的，又将他的帽子也取下来，头上就拿刺儿毛地几根，即使就是去做和尚也并瞧不出有多不同的。
“MR.威尔士给我剪的，我要做个新青年。”
包倍光仿佛很是得意，又将这些时日在传教士那儿的所见所闻一通诉说，听那外洋是如何变化，如何将革命闹成功，又如何做这日新月异的变革，譬如有那不用火用什么叫电的就能亮的灯，还有那些一般人家，也不需卖身卖契，有那些工厂的，人人都为了自己挣银钱......一通将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只瞧着他这一眼光的模样，仿佛去了什么桃源一般，还是金凌开口将他这梦给打破：
“这又与你这头发又何关系？”
包倍光是万分自豪的，忙说着捡了头发便是要立志当新青年了，如今在天津或是京中的军营里，那些北洋军的都是将这头发剪了做平头的，这是要变革，要做一个全新的兵队，这便是要表一个决心的，他既然想做那新青年，必然是要先眀了自己的心。
这番豪言壮语倒叫两人无话可说，只是他们两人都如此之惊吓，难道他家中竟然无话的，而是金凌又追着问道：
“你父亲、母亲还有家中的姐姐都知道了？”
包倍光方才还说的满眼光的，这一问叫他彻底毕了嘴，成陆心下直摇头，想必包倍光定然是剪了这头发还未给家里人看的，瞒了几日因实在是无法掩住了，才趁这机会到他家里来求救。金凌显然从他这一回应也是看出了些眉目，趁着端起茶杯的功夫与成陆也是打了个眼神来回。
“倍光啊，你这个头若是没有向家中知会，这恐怕不妥当。”
包倍光哪里不知道这般做不妥的，只是仗着年轻气盛，恐当时也是有人怂了一把，因而脑子一热便做了，现在想来有些悔却又有些少年人的傲气不愿意低头的，因而又与他们分辩，只是声音却是低了几分：
“不...不叫他们知道也是无妨，大不了回去叫我爹打一顿就是了...眼下我剪都剪了，也不能奈何的，若他们真容不得，回头我便去入那北洋军，听说这第六镇就要到江浙这南方来的，我且等些时日入了军营，都是这般他们也无话说了。”
这般连后路都是有决策的，这倍光满心里是叫洋人迷住了，成陆瞧着怕是也不管什么劝说的用了，只是想着兄弟间的情谊多少还得将其中利害与他说个来去。
“倍光，你要如何做是你自己想的，只是你看这世间的眼光却还要更高深些，你看那般桃源的，却与你又有何干系，且我退一万步说，便是那些真能得了益处的平头百姓，你又如何知他们的心意，难道他们就愿意去这桃源？”
“只要我们都像那些洋人一样变革起了，他们定然知道其中的好处，哪里比不眼前予别人做奴做婢的好。”
这般强硬的态度倒是他们从未见得，只是言基于此成陆也不再劝说，不过是想着他家中交代不过去的情形只出了些主意，说他多少要吃些苦头的，倍光如今做了这些事自然也知道不能被轻易放过的，又充说了些壮胆子的话，二人也不再多说偷偷遣人将倍光送出去，这幅样子若是突然间在众人面前现了身，怕这宴席也是吃不成的，这头送走他，那边成陆与金凌便又往这宴席的南院去，多少也要将包倍光的事敷衍过去，先叫他们自己府里先解决了才是正经的话。
“这...洋人到底给倍光吃了些什么药叫他突然间做了这样的事出来？我二人也算是自小与他长大了了，不说对他的性格有十分的把我也有那七八分了，往日里倍光这小子最是性格内懦的，虽有几分宠爱过甚，但也并不至于叫他突然间成了这般...出格的人。”
成陆细想了一番却并未如金凌这般觉得倍光出格，这倍光与他们都不同，金凌内宅家事复杂， 他即便是个儿子也要顾及许多，虽说在外头也落个风流公子的名声，只是父母之命是从来不违的，但凡大事也一定顺从“正路”，譬如上学、譬如考科举，若非是科举没了他此时也不能如此清闲的，如今家中正在商讨他的前路，金凌也是很乖顺的只听父母眼，就是那亲事也是一样的，便在外头有多少天仙，夫人的位置他连肖想要给她们也是没有的。他更不必说了，倍光与他们相比，说是个在云端过日子的人也不过为，因而他听到那般“桃源”自然想着这人间疾苦，如此一对比，岂非人人都是生活在那水深火热中，偏偏倍光又是那云端的人未曾下过凡尘，不晓得这时间并非他听过这如此简单的，周身的人即便说与他听，他也是未曾见过的如何能信，便又只觉得无人懂的，他又觉着既然他知道了，那定然是要去做那孤胆英雄。只是且不说人人都畏惧那洋人未必愿意与他们相近听他们所言的，洋人所说那变革的过往他们又何曾未听那翰林先生说过的，只是这一来并非是一朝一夕一人便可为之事，二来更非这未踏入凡世之人能做成的事，这话成陆也不过是私心里想着并不往外说，到底也是他心底里自己做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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