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楼扣着腕扣的手一顿:“他说什么了?”
敖乌粗着嗓门笑:“小魔君说他认错了!”
“认错?”燕楼脸色骤然暗沉,“这才一个晚上他就招供了?是本尊高看他,以为他能撑久一点。”
敖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招……招供?不是您说,要他自己认错的吗?”
他似乎并不记得昨天御月殿上鲛人那些骇人听闻的说辞。他脑子不灵光,记事全靠爪子,重要的事左爪记,不重要的事拿右爪记,眼下他特地亮了左爪慢慢回想,答非所问道:“就为不听军令斩了赤羽魔这事,二长老说要杀他,五长老也要杀他,尊主不舍得,就说关一关认错了就好。”
三日前,燕楼派出三位得力干将夺剑,正教他们待命查探虚实,前锋小妖便来报赤羽魔已被斩杀的事实。
燕楼以为是二长老或五长老一时冲动,未曾想听到了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小魔头的名字:“宁越?!”
再一想鲛人谢绮说的荒唐事,燕楼没由来得烦躁。
“……这个游戏里高手如云,你不过就是个弱小无助的游戏boss,早晚要被他们玩弄鼓掌之中。我可以大大方方卖你几个大新闻,比如全服玩家排行榜第一早就进了游戏,他叫宁越……”
排行榜第一……
燕楼不知道谢绮口中的“玩家排行榜”代指的是什么规则,在妖界,战力最强的才能称作第一。宁越才修魔不久,本该不足为惧。
但他可以不露痕迹地接近自己博取信任,单凭这点,封个第一不为过。
如此作想,燕楼眼里有了杀意,冷笑道:“本尊几时说过不舍得杀他?”
敖乌慌了:“没说过吗!属下明明记左爪了,不应该记错呀!”
他抓了抓爪子继续掰扯:“那赤羽魔是个满口混账话的,在阵前叫骂,见我们没有攻打的意向就愈发狂妄,胆大包天开始说尊主的不是。二长老忍了,五长老忍了,小魔君听不下去提着炼心伞就去斩了赤羽魔。尊主问他认错吗,他说不认,尊主就关了他。”
白虎匍匐在燕楼脚边嚎叫了一声,以示佐证。
燕楼顺手摸上了虎背,感受掌下温暖柔软的毛发以及咕噜噜的声响:“这么说他待本尊极好,本尊关他,是不识好歹了?”
敖乌憨笑:“多少有点。”
燕楼也笑:“本尊不杀你,是因为暂时找不到比你话少的了。”
敖乌和白虎一同闭了嘴。
可过会儿他又忍不住追问:“尊主,那……放,还是不放?”
燕楼揉了揉白虎脑袋。白虎壮得好似一座小山,眉眼本来凶狠,被燕楼一摸,下意识昂扬着脑袋蹭了蹭掌心,鼻尖竟然小猫般溢出了一声舒服的哼叫。
指节在雪白的毛发当中或隐或现,似有些温柔:“白虎觉得呢?”
白虎刚在手掌上蹭了个舒爽,听了这问,立刻趴回地上装睡去了。
很显然,他脑袋比敖乌大,确实是因为脑仁比较大。
敖乌那小脑仁居然真以为燕楼在意白虎的看法,嘴上没个把门道:“尊主,它光知道睡,您得自己拿主意。”
燕楼身周浮起了黑雾。
拇指轻轻蹭着乌金戒。与他此时难辨情绪的眼神不同,戒指上的豹眼凶光毕露,泛着志在必得的阴狠:“那就问问他,他错哪儿了?”
“说得好听,就放他出来。”
敖乌前脚把话传出去,又遇上另一个来传话的狐兵,说是五长老姬祝阿遣来的。
实在是热闹的一日。
“尊主,火陀山叛徒姬琉已经羁押至乌灵崖上,五长老恭请尊主亲临。”
方才同敖乌唠叨,饭菜已经凉了些许。燕楼拿着筷子拨弄,不知道从哪个开始下手:“五长老健忘,本尊不是早有交代,收编降兵一事由他做主便是。什么要紧人要本尊亲自去见?”
那狐兵鲜少有机会跟燕楼说话,本就战战兢兢,被燕楼反问问住了:“这……那……”
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菜。
燕楼弃了筷子,替自己倒了杯酒润唇,道:“罢了,今日无事,就去看一番乌灵崖的风景。”
暖了咽喉,他起身往外走。
敖佑已经准备好了轿辇在无想台外候着。
扛轿辇的名叫佛龛虫,长得像斑蝥有长须长足,背上长着佛龛。
佛龛虫多生于荒山旧庙香灰之中,旁的不知它们是神是妖,但它们把自己当神。力气奇大,而且因为背后长着佛龛的缘故,背得越重,就以为是被加了贡品,更加卖力了。
吃的东西也简单,喜欢吃经书。最早敖佑为了养活他们,数次折返人界搜罗经书喂养,偶然有次买空了,就拿街边论斤卖的诗集糊弄他们,发现他们同样吃得津津有味,这才知道原来佛龛虫根本认不得经书与别的书的区别。发展到最后,普通黄纸他们都吃,十分好养活。
轿辇通体玄黑,边角雕兽纹镶金片,四周点上幽蓝的狐火。
白虎平时都黏在燕楼身上,只因害怕佛龛虫的长足,燕楼乘坐轿辇时它便爱走在最前面开路,眼不见心不烦。这会儿甩着虎尾昂首阔步领着轿辇,威风凛凛,颇有大统领的架势。
只可怜燕楼暂时没了暖手的地方,就只能用铜虎觥煨酒焐着。
离乌灵崖尚有一番距离,就已经能看到黑石之上红幡潺动,数以万计妖众严阵以待,声势浩大,可各个面容不善。牛角声冲天鼎沸,掺和着妖们此起彼伏的谩骂嗤笑,围堵着正中央刑场之上几千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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