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错愕, 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熟也挺熟的, 楼上楼下的邻居。说不熟也没问题, 她至今没问大胡子叔叔姓什么, 叫什么, 只知道他以前是出租车司机, 别的一概不了解。
唐煜城余光扫过去, 见她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笑了笑，展开皱成一团的手绘稿, 曲起手指掸了掸，若无其事地转身出去。
纪瑶猛然回魂，冷汗一瞬间打湿后背, 想要拿回自己的手绘稿, 又怕江芩误会，只能干瞪眼。
又捅娄子了……
唐煜城把手绘稿折好收进裤子口袋, 不疾不徐地跟江芩乘电梯上楼。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些人。赛诺这个工程中等规模, 但公共建筑装修在技术上有诸多要求, 规范方面的条条框框也比较多。
华盛接手的工程, 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安全事故, 离不开陆远舟的吹毛求疵。每次新的工程开工, 他都要开会，大家早习惯了。
说完赛诺的项目，陆远舟目光一转, 望向江芩, “泰瑞的项目还是会对外招标，重点部分是空中花园餐厅，意图打造第二个明珠塔上的360°全景餐厅，江芩，你怎么看。”
“这个项目不能接，节目制片人那里过一手，到我们手中利润本来就很薄，高层建筑的消防是重中之重，甲方还要求加上温控系统，并且不肯全款。”江芩神色漠然。
陆远舟抿了下嘴角，望向唐煜城，“你呢，什么意见？”
唐煜城摊手，“我同意江芩的判断，泰瑞大厦的装修总预算在四千万左右，消防是大头。预算内还包含了整楼的智能控制系统，这一块的设备采购虽然由乙方负责，品牌却是由甲方指定。”
“全楼A级防火材料，温控烟感消防喷淋系统的控制设备，也已经指定品牌。”江芩接话，“这么算下来，我们的可操作空间非常小。”
会议室里有片刻寂静，工程部的李工轻咳一声，接着说：“另外还有个问题，该大厦的给排水系统设计有缺陷，完工后一旦进入雨季，贴着缺陷部分的墙面会渗水，维修繁琐又麻烦。”
“听说万隆也在接洽。”建筑部的梁工插话。
会议室安静下去，陆远舟压低眉峰，拿起桌上的水性笔转了几圈，说：“大家的意见既然一致，这个项目我们不争，初设完成后退出竞标，散会。”
江芩合上资料夹，等着会议室里就剩她、唐煜城和陆远舟，漠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远舟，“非她不可？”
“适可而止。”陆远舟愠怒。
江芩拍桌，拿着资料夹愤然离开。陆远舟仿佛没看到她的脸色，烦躁丢开手里的钢笔。
会议室里很快空下来，唐煜城干笑了下，拿起丢在会议桌上的烟打开，抖出一支递给陆远舟，自己也拿了一支打火点着。
烟雾升起，他倾身靠向椅背，不疾不徐地拿出手绘稿递过去，“你的小侄女很有灵性。”
陆远舟吐出口烟，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画面很满，透视的技巧不是太熟练，不过构思不错，就是忽略了设计中最重要的一点：安全。
“你从哪找来的？”陆远舟放下，掸了掸烟灰，“怎么看出来是她画的。”
他只知道纪瑶那个小骗子很有意思，也很上进。
“在江芩手下待久的人，不会有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唐煜城笑得像只老狐狸，“下半年的项目可以让她练练手，明年送去参加比赛。”
陆远舟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江芩在校的时候就拿奖无数，还是好几个国际比赛的评委，华盛也该推出新的设计师了。”唐煜城脸上的笑容不变，“她29了，不会有太多的耐心一直等你，你刚才真过分。”
“少拉郎配，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会让她进入华盛。”陆远舟皱眉。
唐煜城敛去笑容，低低地咳了几声，转开话题，“老实说，纪瑶那小姑娘挺逗趣的，能让你这么放松的人不多，不过你瞒着身份这事不对，万一哪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如何收场。”
“不谈私事。”陆远舟捻灭烟头，边看表边站起来，“王总约我去打球，说是钓鱼比赛拿了冠军，赢了一套喜玛诺亚洲限量版的杆子，一块去见见。”
唐煜城点点头，灭了手里的烟，伸手去拿那张手绘稿，不料陆远舟的动作比他还快。
眼看着他把手稿仔细叠好收起，他也懒得调侃了。明明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欲盖弥彰。大老板的司机？也就是小姑娘心思单纯才信他，换个人，估计会白天看他演戏，晚上回去偷偷笑出声。
下午四点，气温达到最高，办公室里的冷气几乎感觉不到。
纪瑶坐立不安地窝在格子里，额上冒出大片大片的汗粒，边整理资料边琢磨，唐煜城的举止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带着审视，还有那么一丁点看戏的味道。他想看什么戏？
江芩非常傲气，特别不喜欢手下的人，越过她擅自设计她接洽的项目，更改她的创意，哪怕不合理也不能提。
纪瑶是助理，贸然设计方案已经触了她的大忌，万一那张手稿，好死不死落到大老板手里，江芩肯定会以为，这是急于出头所以故意给她难堪。
也不知道有多大的锅，又要砸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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