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劭和洪铁岭合力把薛涵正搬到车上，居翡擦干脸上的水痕，咬着下唇爬上车隔着后座背拿出医药箱，压抑着颤抖的手剪开薛涵正胸口的衣服。
“你们谁来开车？”居翡哽咽着声音红着眼眶问道：“抓紧时间！”
洪铁岭一生呆在乡下，半辈子都没碰过轿车，更不可能会开了。俞劭虽还是学生，但俞斌还在世时，也学过，即使没有考驾照，也能驾驭。然而，俞劭的手臂受伤了，刚刚在托着薛涵正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不已，要真是开车，稳不稳还真不能说。
左右看低头忙碌的居翡和茫然歉疚的洪铁岭不发一声地上了驾驶位，“上车。”
唯一在车外的洪铁岭闻声连忙上了副驾驶位，居翡也迅捷地关上车门，低声对俞劭说道：“小劭，麻烦你了，尽量开稳一点。”到这个时候，她也没工夫去追究俞劭到底会不会开车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罢了。
俞劭几不可见地点头，大部分注意都放在了方向盘上。几人赶到洪铁岭家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停在了他家门口。乡下寂静漆黑的夜里因为救护车闪烁的红绿灯光和不停呜呜咽咽叫唤着而变得吵闹开来。
车一停下来，俞劭和洪铁岭几乎同时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居翡跳下车，身上的血泥显得她污秽不堪，但她也顾不得再次看一眼，冲着救护人员竭力道：“快一点！快一点！”
四名护工快而不乱地把人从车内小心地移到担架上，推到救护车里。居翡跟着二话不说上了车，刚上去有想到了什么，掉过头唤道：“小劭，你也上来。”
俞劭顿了一下，又不好耽误，只好听了居翡的话跟着上去了。俞劭上去后，居翡也没有再看他一眼，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被医生各种仪器摆弄的薛涵正。
“医生，他怎么样了？”居翡见到医生都停下了手，含着泪问道。
“之前你们处理得很好，但是伤的位置使情况还是很不乐观，具体我们要到医院才能再做定夺。不过……”那名摘下口罩说话的中年医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医生……”居翡掐着手指，就怕那医生说出什么可怕的结果，心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居翡觉得，如果现在医生给出她不想听到的那个结果，她一点会疯掉。
“这是枪伤，小姐。”医生为难地说道，居翡倒是因为他关注的重点而暗地松了一口气，回道：“职业难免的。”
“……”医生狐疑地看了一眼居翡，居翡耐心地解释道：“他来这儿是为了办个案件。”
居翡说得不算清楚，但也不模糊，这样说医生不会因为误会薛涵正是不法分子而影响治疗，也不会知道这当中的太多事。
那医生也因为居翡这么说了，才细致地开始说起薛涵正的伤势，“子弹从外处判断是卡在心脏周围了，之所以这么判断也是因为他虽然一直昏迷却没有……的缘故，我们医院的设备肯定没市中心的来得好的，很可能无法救治，所以你要做好转移救治的准备。”
这言论让居翡身子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她抱着双臂坐倚在一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需要我们联系医院吗？”
“如果你们有熟悉的医院你们可以自行联系，如果没有，我们会和第一人民医院联系。”医生回答。居翡想想一人医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不错的，也就不打自己再在慌乱中找的心思了，点头答应了让医院方面来联系。
医生在得到答案后，转向了沉默闭眼坐在居翡身边的俞劭身上，居翡也在此时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小劭，你的右臂是不是受伤了？”
在俞劭开车的时候，居翡无意中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薛涵正的深色衣服的右臂上有一块比之别处更深。因为工作关系让她比一般人对血迹更敏感，加之后来又看到俞劭右臂活动明显不如左臂来得灵活，就有了他手臂受伤的猜测，这也是她一定要让俞劭跟上的原因。
薛涵正伤得太严重让她一时难以关心，先下医生的目光让她不得不再次注意。俞劭本是有些迷糊，听到居翡是在跟他说话，睁开眼，也不逞强，回道：“嗯，被子弹擦伤了，没有大碍。”
“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医生半命令道。
俞劭皱了眉，很明显不太愿意，居翡急声劝道：“小劭，都到这时候了，你逞强什么？快点处理一下，你是要让它感染了不成？”
不是听谁的话，俞劭只是嫌麻烦。他不想让医生处理伤口是因为嫌麻烦，就算不就医他自己也能治好这点伤口，只要给他时间和地点，但是要是为了不在医生那儿处理伤口而被人念叨他也是不想的。所以权衡之后，俞劭还是选择了脱下了外套给那个医生处理。
伤口之前出血俞劭就直接把T恤紧紧地扎住了那儿，经过长时间的流汗和血的凝固使大部分布料都黏在了翻出的皮肉上。
“嘶……”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居翡见到这场面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医生凝神用医用棉签和剪刀一边挑开布一边清洗。俞劭石塑般不动一下，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好似那剪刀不是动在他的肉上一样。
“你都不疼的吗？”居翡属于女人柔软的心再次疼了一下，她知道薛涵正一直把俞劭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自己也跟着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关心，即便他们并没有见几面。现在看到他这样，也就像看到自己的亲人受苦一样。那样的心痛虽不及薛涵正带给他的欲生欲死也不多么好受。“你都不懂得爱惜自己一下的吗？你怎么跟阿正似的。”
她的泪水是被自己的想法催出来的，她的爱人，她当作小辈关心的人都伤痕累累的，一时间，她甚至都恨为什么她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可是，如果她能阻止得了，阿正也不是阿正了。别说他现在还深深记着自己的警察身份，哪怕哪一天他不再是警察了，她都无法阻止他行在危险的前端。阿正是这样，小劭呢？这个她真正认识没多久的大男孩，他也是这样固执、不受外界改变。
居翡想，也许正是俞劭有着这样和薛涵正相似的地方，薛涵正想当作弟弟关心的人才不是别人，而是他。他们，他们俩个，说到底，都是把自己放在后面的人。居翡不知道或者说看不清被俞劭放在最前面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那绝不是他的性命。
“唔咦唔咦……”救护车苍凉的声音让人心慌。救护车在经过几十分中的行程后终于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医院后院。
“都来帮忙，推到手术室去，快！”给俞劭包扎伤口的医生在车停下的第一时间内推开门下来对守在一边的一众人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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